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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最后一战的水口那些事

  • 贺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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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7/12/12 8:3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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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茶山抗日阻击战的一些往事

2015-11-08 18:35侯本卿

有关茶山抗日阻击战的一些往事
--回答王勇记者的一封信

【注:王勇,湖北《长江日报》记者】


  水口解放前,属官路乡的第七保,茶山、菖蒲江、茅坪、新哨、大浪江、水口等自然村都是第七保。
  水口有三条长短不一的老街,四十多户人家,200余人,是周围各村政治、文化、商业活动中心。有一条上贯云贵、下通长沙的湘黔古道,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这条古道是客商们走南闯北的必经之路,路边架有国防电话线,其中有三根铁线和一根铜线,下接长沙,上通芷江机场,乃至全国各地。
  古建筑有始于道光十年(公元1830年庚寅)的南岳殿。从南岳殿后山爬界到水口街上的最高峰大观寺四合院(观音殿),这里与远处的高登山遥相对望,绵延起伏的山脉尽收眼底。
  水口最大的祠堂为贺家祠堂。贺家祠堂有牌楼、戏台,天井两边有耳房,从天井上台阶进入六排三间的大堂屋,这是贺氏子侄祭祀先祖的地方。后面却还有同样大的堂屋,有住房几间。整个祠堂可容纳几百人看戏和搞祭祀活动。在去茶山的方向,与贺家祠堂遥相对望、只隔200多米远的地方,有座唐氏宗祠,规模比贺空祠堂要小一点,只有一进。在山村里,这些建筑在当时还是很雄伟的。
  公元1945年农历3月中旬,水口这个自然风景优美,乡民安居乐业的太平农村,国军58师的先头部队进入水口街上,有些店铺的食品,被士兵拿走,有些妇女被性侵犯。当时老百姓很惊慌,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兵,乱了一阵,大家在屋里不敢出来走动。被性侵犯的妇女、店铺里被拿走食品的老板都不敢吭声,只有忍声吞气,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是没有办法的。过了不久,有骑马的几个军官来了,前后有卫兵簇拥保驾,进入贺家祠堂。大部队相继来到水口住进了各家各户。大部队来到后,有的士兵开始向老百姓讲明真相,大家不要怕,我们来水口是为了打日本鬼子的,这样大家才安定下来。
  我家在贺家祠堂对门,相隔只有40来米,当时看到这些骑马的军官,有的卫兵多,前后有几十人,有的只有十来个卫兵,来的来,去的去,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军衔,只晓得卫兵多的是大官,卫兵少的官?要小一点,这些军官很忙碌。
  58师在水口的时候,生活很苦,人多物资缺乏,连吃油盐、肉食品、小菜很难。当年笋子当界,3月份有春笋吃,笋子没有油盐,也是很难吃的。军人到街上买食品,店铺的油盐,米店的大米,老板说多少钱一斤,军人从来不还价,过秤付款。店铺老板看到当兵的来买货,也提心吊胆,哪晓得这些买货的军人付款提货走人,不为难店老板。老板只有望着离去的军人背影,心里想这些正规军士兵,应该还是讲道理的。
  从水口到菖蒲江、茶山这条路,当时没有公路,两边高山林立,中间峡谷小河,都是羊肠小道的上坡路。58师的作战部队,都是从这些山路走到茶山村屋背后的主山峰和菖蒲江屋后的主山峰阻击日军。茶山主战场是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茶山与毛竹凷屋背后交界山峰,茶山人叫“大坡山”。
  我母亲是见过世面的人,听说国军是来打日本鬼子的,心想打仗是要死人的,这些当兵的吃了早饭不知道有晚饭吃,很担心这些当兵的安危。58师有3个士兵到我家看到有3只鸡在吃食,就问:“老板娘,你这些鸡给我们吃可以吗?”这些当兵的边说边抓鸡,不一会儿全部捉去,母亲只有干巴巴地望着他们离去。母亲是个能说会道的能干人,她会说普通话,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也是个会想问题的人,望着这些士兵捉走了鸡,就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母亲本可以到对门的指挥部找当官的说说理,她却不去,心想靠他们多打几个日本鬼子,鸡今后再喂几个就行,这些当兵的父母很惦记他们的安危。我母亲通情达理,不讲怨言,捉去就捉去,无所谓,不骂半句恶话。
  58师来到水口虽然只有十多天,但侵害老百姓的事时有发生。据亲友们说,罗沙田驻有一支国军,村里的妇女先后有三人受到轮奸而不敢吭声。兰芷冲有户贺姓人家的牲猪被他们宰杀了,户主不敢声张。也有百姓的耕牛被当兵的强行宰杀的,耕牛是农民的命根子,但也无可奈何。水口街上有一妇女,有一天晚上受到十多个士兵的通宵轮奸,几乎断送生命。菖蒲江村、大浪江村也有被国军士兵性侵的事件发生。……所有这些种种劣迹,让国军的印象在普通百姓中留下深深的丑陋的烙印,为以后普通老百姓痛恨国军、欢迎解放军打下铺垫。
  影响最大的还是“黑木蔸事件”。公元1945年5月中旬,水口有一部分百姓因战祸逃难到方园几十里是原始森林的黑木蔸。不知怎么的,有一天两个国军士兵走到了黑木蔸的边缘,逢上了一对贺姓两口子在山里。一个士兵胆子大,强行将妇女进行奸污,妇女的丈夫在场,看到这种情景,恶从胆边生,拿柴刀猛然向非礼的士兵头上砍去,当时士兵被砍倒在在,男子再补几刀,士兵命赴黄泉。另一个士兵拔腿就往水口街上方向跑,想到街上报信。到了街上,天色已晚。当时在黑木蔸逃难的老百姓见贺姓男子闯了大祸,立即组织大家转移,逃到更远的原始森林去了。当晚倾盘大雨下过不停,第二天部队派了几十个士兵到出事地点搜山,雷雨交加,倾盘大雨普天盖地下着,这些搜山的士兵被淋得没有一丝干纱,大家胡乱地在出事地点转了几圈就回到水口,此事则不了了之。是这场大雨帮了这些逃难者的大忙,如果真找到这些逃难者,一场灭顶之灾难肯定难免,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58师在水口这十多天中,总体来说军纪涣散还是大有问题的。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为什么后来国军武器这么强大,反而败在军纪严明的八路军手里的原因。
  也偶尔有结果比较圆满的事情。从水口到罗沙田有8华里,58师有两个士兵到罗沙田贺良森家里捉了一只鸡不给钱,捉起鸡就朝水口方向走。贺良森的老婆黄新妹(现年95岁)看到士兵捉鸡不给钱,她胆子大,就在后面跟了上去。水口驻军很多,一到水口不知捉鸡的士兵到哪里去了。在街上有熟人问她:“兵荒马乱不太平,你到水口来有什么事?”她说:“有两个士兵到我家捉了一只鸡不给钱就走了,我是下来找他们要钱的,我现在连人都看不见了。”找不着当兵的就找当官的去。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走到贺家祠堂师指挥部,找到一个当官的说:“你们的兵到我家捉了一只鸡不给钱就走了,你看怎么办?”黄新妹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当官的。当官的很和气地说:“你认识捉你家鸡的两个士兵吗?如果你认识的话,找来我要教育他们。”黄新妹说:“这么多人,不认识,我到哪里去找他们。”当时水口住满了军人,来来往往都是当兵的,确实难找人。哪个军官很和气地给了黄新妹一块大洋:“不要找了,你回去吧。”黄新妹看到军官给了她一块大洋,不敢要,一只鸡不值一块大洋,钱给得太多了。在军官的再三劝说下,才不好意思地收下这块大洋。58师毕竟是正规部队,长官还是讲道理,少数散兵游勇到乡下搞些生活食品、钱财、调戏妇女等不规行为,确实败坏了58师的名声。在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不管在那个朝代的士兵,在生活上的不规行为都会发生,老百姓受到伤害的人都不敢讲,只有忍气吞声求个太平,在战争年代军纪是很难管的。
  公元1945年的“湘西会战”全面打响,国民党第四方面军总司令王耀武将军亲自指挥,司令部据说就在洪江。当时芷江是中国陆军大本营,有湘西唯一军用机场,对抗日战争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
  公元1945年农历3月上中旬,绥宁战役全面打响。在国军74军军长施中诚将军的指挥下,58师师长蔡仁杰将军、副师长卢醒将军和193师师长肖重光将军的亲自指挥下,带领部下172团、173团、174团等各部队在绥宁大小打了十多次仗,特别是在武阳马鞍山战役,日军大败,损失惨重,慌忙朝唐家坊、官路方向逃窜,想突破茶山从水口经洪江,侵占芷江机场,完成进攻大西南贵州、四川、云南等省的梦想。
  日军前线指挥官20军团司令官板西一郎在绥宁战线到处都打败仗,最后把茶山做为主战场。
  日军34师团217联队长佐木清次带领部下,从岩头冲、冷水坪、水庙、高家畔、拖木岭(村庄地名)、牛圹、毛竹凷等地向茶山主战场进攻,每到一处都要与国军发生激烈战斗,所到之处路两边,高山林立、峡谷小溪的上坡路、梯田、山地、羊肠小道,纵横交错。如果戴草帽抬头仰望茶山主山峰,草帽会掉下。连续激战几天,日军没有攻上茶山主峰。
  在拖木岭(村庄地名)对门,有个岩门土地神,不管过去和现在,老百姓都要去求土地神。只生女不生男的夫妻,向土地神祈求保佑生个儿子;大青年求“喜”保佑自己讨个老婆,做生意的人求“财”保佑自己财源涌进一本万利。许愿的的人如愿以偿,就要拿着祭品(雄鸡、猪肉、糖果、酒、香等)到岩门土地还愿。
  有一天,日军217联队队长佐木清次骑战马走到岩门土地这个地方的时候,战马忽然停步不肯前行。佐木清次用马鞭猛抽战马,战马长嘶一声,急忙跑过岩门土地。在离岩门土地不远的地方,被守在毛竹凷杨家老屋里的国军用机枪猛烈扫射,这个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魔头当即去见了阎王。事后当地老百姓说,说是离岩门土地神显灵,这个日本军官才死得这么快。
  茶山抗日阻击战打响的这几天几夜里,美国空军的“飞虎队”从芷江机场起飞,有四架赶来参战。先来两架飞机投了炸弹和燃烧弹回去,又飞来两架飞机向毛竹凷的日军阵地投弹,这样轮换轰炸,毛竹凷背后约200亩左右的山林被炸成一片焦地,成了一个大光头山,寸草不存。58师和193师全体官兵英勇奋战了几天几夜,在美国空军的支援下,终于取得了茶山抗日阻击战的胜利。茶山主战场以前叫做“大坡山”(又叫“麒麟山”)抗战胜利后,国军改名为“大胜山”。
  茶山抗日阻击战,58师和193师阵亡了300多具烈士。大部分烈士就近用大坑掩埋在阵地的主峰,也有受伤的被抬下来进了战地救护所(唐家祠堂)后牺牲的,被掩埋在水口附近的山上。也有少数零散的尸体抛尸山上无人安葬,战后老百姓都不敢到山上去,臭气实在难闻。水庙等地被打死的日军,有的死在山地,有的死在田野或林间峡谷,当地老百姓也有挖大坑帮助掩埋的。一些未被掩埋的日军尸体在山上自然腐烂,臭气熏天。
  1945年夏天,茶山、菖蒲江、水庙等地都出现了瘟疫,鸡鸭鹅和猪牛等牲畜自然死亡,也有少数老百姓因感染瘟疫死亡的。 
  1946年至1948年这段时间,绥宁北片(武阳、李熙桥、黄土坑、唐家坊、瓦屋塘、水口等地)有几股土匪武装“自卫队”,他们自称“九路军”,专门与八路军作对。1947年至1949年,几股土匪(“九路军”)联合进攻黄土坑的八路军和袁公信的游击队,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这些“九路军”士兵胆大的,到茶山主峰打过仗的地方捡到枪、子弹、刺刀、手榴弹、马刀等遗留的武器,其中有冲锋枪、各种步枪和手枪等,有些枪经过修理一下就可以实用。这些武器的散落,对壮大当时土匪(九路军)实力起了很大的作用。
  58师官兵在茶山阻击了几天几夜,官兵们的生活相当艰苦,听说一天有时只能吃上一餐饭,连水也没有吃的现象时有发生。从阵地上换下来的士兵一般很瘦,打了胜仗后精神状态很好。有的年轻士兵,快活的时候还唱着小曲,增添一些乐处。
  在茶山战役打响后的第二天,日本鬼子的飞机到水口街上丢了一次炸弹,死了士兵9人和3人老百姓,还有些士兵受伤,水口中街被火烧光。日本投弹后,街上老百姓90%的舍家逃难,茶山战役结束后,老百姓才陆续回到家中。
  茶山战役结束后,国军活捉了3个日本兵,五花大绑绑在水口街上的木柱上。当时街上的老百姓没有看到过日本人,当把戏一样前来观看。国军士兵对大家说:“这是日本人。”你要说杀了他们的天皇,他们就非常气愤,横眉鼓眼向你抗议。这几个日本兵,身体很结实,有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凭你怎么说都不作声。你要讲杀了他们的天皇,他们就用凶狠的眼光看着你,很不耐烦的表现。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日本人,其实日本人和中国人并无两样,只有语言和信仰不同而已。
  茶山战役是绥宁所有战役中最大的一场阻击战。在茶山徐家祠堂设有伤兵救护所,菖蒲江也有个伤兵救护所,轻伤员就近救护,重伤员就转送水口街上唐家祠堂救护站。从茶山、菖蒲江到水口的路上,有一支救护担架队,忙碌穿梭在茶山、菖蒲江到水口的羊肠小道上,昼夜不停奔走,很是辛苦。在这条羊肠小道上,不知挽救了多少士兵的生命。
  绥宁水口茶山抗日阻击战的胜利,是日本侵略者在中国横行霸道几千里的终点站,几天几夜的激烈战斗,日军没有踏进茶山半步,从此成为日军走向投降的终点,国军第四方面军74军193师、58师的全体官兵,他们是民族英雄。
  今天,茶山抗日阻击战胜利已经过去70年,参加过这场战役的大多官兵已经作古,作为他们的后辈的你们应为此感到骄傲。作为具有历史意义的“最后一战”的主战场,值得你们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看一看英雄阵地大胜山,看一看他们当年生活过的旧址和修建过的公墓。如今,当年的羊肠小道已经变成了四通八达的公路网,从瓦屋塘、经牛丫冲、冷水坪、水庙、高家畔、拖木岭、牛圹、毛竹凷、两头田、茶山、菖蒲江到水口变成了水泥硬化公路。只有身临其境,你才会体会到当年茶山阻击战的悲壮和豪情。做为当年亲眼见证茶山抗日阻击战的八旬老翁的我,代表水口人民热烈欢迎你们的到来。
  今天,当我们怀着崇敬而凝重的心情齐聚烈士公墓前,阳光下那先烈舍身御敌的壮烈场面仿佛又重现在我们的眼前。红花幻起英雄血斑,锈弹透出倭寇凶焰。肃立山头,感慨万千。十年生聚,卧薪尝胆,百年教训,枕戈待旦。英雄的事迹激励着我们前进的步伐,先烈的精神激励我们去努力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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